我非常重視這個問題,甚至先簡化設計了小測試邀請同學們參加。我製作一小本活動冊,請讀者對我畫的這些角色做評斷。裡面準備了一些問題,讓讀者配對角色性格,並圈選判斷這個角色是好人還是壞人。這個構想是這樣的,真實生活中,沒有任何視覺上的特徵能確保一個人的實際樣貌,而任何詮釋過的跡象都是文化和媒體教我們的。同學們的回應是,很難說哪個角色是好是壞,他們全都看起來是中立的──但人們評斷面孔的方法還是有些明確的固定模式。我解釋:「當然它們看起來都很中立,重點是,這就是真實生活中的樣子。」他們聽完便勸我把角色們畫得更「好」或「壞」一點。
對於角色無法符合非黑即白的選項,人們感到挫折。我想這是《這不是沒關係》必然會引起的感受。我想讓每則故事各自獨立,呈現出各個角色的人性,我也希望這些都包含特定程度的中立性,不管是這個人或他們獨特的經驗,這些依然是群體的其中之一。我發現統計數字能告訴人們的不如想像得多。表面上大家都知道這樣那樣的研究說,每六個、四個或三個之中就有一個如何如何。然而這不夠,這些數字並沒有完全轉譯那個1代表的是一個「人」。同樣的,亦有這樣的另一「人」造成那些發生在人們身上的事。性暴力的受害倖存者和加害者都是真實的、日常的一般人。
計畫進行到後來就發現,其實許多接受訪談和寄電子郵件給我的人,認為匿名化對他們而言沒那麼重要。這些人選擇用非匿名的方式聯繫我,有些人甚至直接在故事中簽下自己的名字。其中有個人在撰寫故事時,用他們自己的名字去對應出場人物,這個人說:「這就是我『真實的』名字,因為這些事發生在『真實的』人身上。」
在整個創作過程中,這本書對我而言是獻給兩種人:倖存者和旁觀者。我希望說出倖存者們的故事,能或多或少成為他們療癒過程的一部分;同時這也是要向旁觀的人們傳達訊息,呼籲大家在性暴力議題上積極的參與討論和採取行動。
我不知道這些故事中的倖存者個人能因分享故事獲得多少。但有一點很清楚,他們都不是為了自己才這麼做,而是出於對他人的關心擔憂。幾乎每個故事貢獻者的序言中都會有類似的一段話:「人們必須了解這是非常真實、非常普遍的遭遇。」
我想出版這本書其中一件最令人興奮的事,是那些匿名聯繫我的倖存者能有機會看到故事真的被傳達出來,而這就是對話的一部分。在英國龍吟出版社(Singing Dragon)選中《這不是沒關係》之前,這計畫僅是所有的故事背對背擺在一起。這是最需要被改變的一點。出版社真心覺得──而我也這麼認為──需要有個結論。可能有很多人在看這本書的時候會感到十分憤怒,也理當如此。他們也可能覺得無助。但討論會帶來很多力量。外面有許多人注意到這個議題,並且渴望改變。
我期許這本書出版之後,能延續它一直在做的事,那就是讓對話繼續。這個計畫結束之後曾參加學校的畢展,那時有位年長的女性來找我,她說:「我真的感覺受你的計畫連結,因為我也曾被性侵過。謝謝你。」
當我們站出來討論這些經驗,比起在寂靜中一個人煎熬痛苦,我們能共同創造大於一的影響力。